我喜欢看世间的风景。虽然我每天出去的时间并不多,但每一次都足饱眼福。
从我家到菜店,不过百十米路远,我每天最少要走两次。这百十米远的风景,便够我回味了。千万不要以为我说的风景是什么秀丽山川之类的,我所谓的风景其实是人。贾平凹先生说,世间最好看的风景是人。张爱玲曾写过《道路以目》,把尘世人的种种情状刻画的入木三分。
我也喜欢看人,尤其是女人。每个女人都是天地间的尤物,是她丈夫眼中的西施,是儿女心里的神。所以再普通的女人也是接近神性的。
长期的经验,使我能从她们的步履急缓及神情姿态判定,她们是家庭主妇或职业女性。小区里有许多家庭主妇,她们走路的步伐是从容缓慢的,永远也没什么要紧的事,四平八稳的就那么逛着,像逛庙会或集市,东瞧西看,脸上写着大大的闲字。百米远的路,她可以走上大半个上午,遇见什么人都像被胶水粘住了,即便是关于今天什么天气之类的话题,也可以说上个把钟头。她总能找到话题的,小孩的尿布,娘家的一堆忧心事,丈夫的不争气,可以像一部电视剧那样精彩的演绎。所有的导演都该到街上去听婆娘媳妇们谈天,不愁没有好的电视剧。
而职业女性要干脆利落的多,穿着也亮丽的多,高跟鞋踩在地面上,那一连串清脆的得得声,有几分匆忙焦急,也有几分得意。她们是没有时间和人聊天的,通常见了人不过微微点下头,尖尖的下巴仿佛被油烫了一下,瞬间扬了起来。职业女性,总是有小小的骄傲。
有一天早晨,去湖边散步。见一个穿深蓝牛仔衣的年青女子蹲在路边哭。因为脸背着,所以无法看清她的脸,但感觉是个清秀的女子。我便没来由的同情起她,不管什么原因,她一定是委屈的,痛苦的。而每每遇到女人落泪,人的心理大多会归咎于她的丈夫。一个女人,在这大清早的草丛里哭,除了爱情与婚姻,怕也没别的理由了。女人,只有男人能伤着她。
我一路走,一路恨起她的丈夫来。不管什么理由,一个让女人伤心哭泣的丈夫绝对不是好丈夫。 转了一圈,回来时,她还在那里哭。我心里想,这个早晨,这些花花草草因了她的泪而更生动了。我喜欢会哭的女人,那些从不掉泪的铁娘子我不喜欢,那不是纯粹的女人。
想起大学时文学老师的话,那天她突然问我们,你们会哭吗?女同学还会不会哭?结果我们全都嘻嘻的笑起来。老师有些失望说,现在的孩子,太没心没肺了,连哭的功能都丧失了,还搞什么文学?老师的意思当然不仅是指哭,而是希望我们有真性情。女人要活成一首词,有真性情,才称得上境界。
有一次,见识过一个骂街的女子。中年,肥胖,一脸横肉,凶相。好像会骂街的女人全都有一脸肥肉。而势利女人永远是狐狸相,尖嘴猴腮。那胖女人两手叉腰,满口脏话,看的人越多她越有气势。可是周围并无人接她的话茬,她像在对着空气骂,没有对象,可是自己却很卖力。
小时候,村里经常有这样的现象,有时是男人,长的挺俊的男人,一骂街,便一文不值了。作家毕飞宇说,他最讨厌会骂街的男人,即便那人伸出手,他也不会同他握的。他果真这样做了。
街上,有各种各样的女人,胖的,瘦的,高的,矮的,衣香鬓影,五彩缤纷,是大街上的一道风景。可是,永远不要做骂街那样的俗女人。
我有一种能力,可以在几秒之内把对向而来的女人从上到下看一遍,细到她头发的颜色,耳环式样,是否用防晒霜,什么颜色的衣服,鞋子。大凡女子,你若直视看过去,从上到下,她是不敢与你对视的。即便对视那么一秒,她也会赶紧避开。盯她一个地方超过两秒,她会更害怕,以为哪里不合适了,总要窘一下的。这真是有意思的事。
每每看到漂亮女人,我便会在心里替她构思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,替她选一个韩剧里那样帅的男友。而对于不那么漂亮的,就做她的配角。我便这样构思着自己的小说,兴冲冲的度过一天。
其实,最好看,最耐看的是老太太的脸。那张脸,本身就是一本书,一幅画。岁月的山山水水,枝枝叶叶,是她最好的素描。每当有花白头发的老人从身边经过,我总要专注的看上几眼。她们没有年青美女们的害羞与慌乱,没有青春气盛的傲然与不屑,有的只是淡定与从容,悠然与慈悲。美也好,丑也罢,你看也好,不看也好,反正她就在那里。就像山在那里,树在那里。这是生活淬练后的,来自时光深处的优雅。人越老,眉目越接近佛相。因为懂得了放下。
世间最好看的风景,是人。我在这风景里游走,思想,并且----- 活着。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。(文/寒山落梅)